事件回顾:2018年10月2日,国内知名媒体《三联生活周刊》发表《1930 年的“镇痛剂”》一文,质疑台湾茶界泰斗吕礼臻老茶年代真伪问题,众多媒体跟进报道,事件不断发酵,引起了茶界轩然大波! 之后,《三联生活周刊》迫于舆论压力,2019年2月18日再次发文,深刻地纠正了此前报道,终于给了此事一个交代。 以下为《三联生活周刊》原文: 日前,有篇公众号文章写着在一场纪录片发布会现场,一位来自台湾的老先生“戏份十足”地以一款1930年的武夷岩茶为演讲道具,引起现场噪动。尽管这条记录的方式有些阴阳怪气语焉不详,依旧被另一个关注老茶的公众号《老茶文摘》敏锐地转载,发表一篇以“老茶包装纸被检测出荧光剂”为内容的推送文,意有所指地说该老先生“疑似”以假茶欺市牟利,惊悚的标题马上吸引茶界目光,文章被许多关注茶的网站所转载。(注:《三联生活周刊》文章开头所指责的公众号实为《三联生活周刊》,《老茶文摘》根据《三联生活周刊》内容发表的原文,已于2019年2月27日被腾讯删除,目前已无法阅读。) 这位台湾的老先生是吕礼臻,而引起噪动的老茶是他七、八年前入手的藏品——1930年代采用棉纸包装的“正岩奇种·王声记发行”。 一身骚的“台湾岩茶” 王声记老茶所引发争议的并不只因为它是老茶,还有包装上“正岩”二字。有人认为在1930年代还没有明晰的“岩茶”概念,即便有,也未见得能精准到“正岩”。然而,从清雍正十二年陆廷灿的《续茶经》引用《随见录》所载“武夷茶,在山上者为岩茶,水边者为洲茶。岩茶为上,洲茶次之。岩茶,北山者上,南山者次之。南北两山,又以所产之岩名为名。”可以得知岩茶的概念应该在清朝前中期就出现了,而岩茶以所产之岩名为名,大概和今日正岩茶强调产地如“马头岩肉桂”、“天心岩水仙”的逻辑相类,未必不明晰。 引发争议的王声记正岩奇种老茶 (2013年深圳茶博会“冬至雅集”上,吕礼臻老师现场提供的1930年代王声记老茶拍摄照片) 那么,武夷岩茶出现在台湾,又是怎么回事呢?老一辈的台湾茶人经历过“武夷仔”的时代,在文山包种和冻顶乌龙流行之前,台湾人接触最多的是武夷茶,不管是从武夷山进口的茶还是引种到台湾种植的武夷种茶,都以“武夷仔”为名概括。吕礼臻说,早期许多老茶行从大陆采购武夷茶的毛茶到台湾焙火、精制或拼配,一部分留在台湾市场,一部分运往东南亚销售。有一款祥美公司出品的“武彞安溪各岩茗种”茶分金龙和麒麟两种包装,麒麟包装就是销往泰国的。 吕礼臻老师收藏1930年代原包装老茶 “武夷仔”之所以得台湾人的青睐,主要还是十九世纪的台湾社会仍处于移民的阶段,台湾茶深受武夷茶的影响。连横的《台湾通史》载:嘉庆年间的台北“始以武彞之茶,植于〔鱼桀〕鱼坑,发育甚佳。”林占梅也曾在咸丰三年(1853年)的《过南港茶岩》诗中提到“俨然身在崇安道,山北山南遍种茶”。其中的“武彞”、“崇安”指的都是武夷山。“武夷仔”或许直接成为台湾人心中“茶”的代称,至今台茶的谱系当中仍有以“武夷”为名的品种,可见武夷茶在台湾茶的发展史上重要地位。 吕礼臻老师收藏的1930年代原包装老茶 然而,此时的台湾茶制作水平仍然十分低下,多以初制茶的形态运往福建加工精制,销路不甚畅通。直到1865年洋行买办李春生从福建安溪引进大量茶苗,提供贷款、技术,奖励农民种植茶叶,台湾茶品质提升,开始在国际贸易间崭露头角。1868年英国人杜德在台北艋舺创办茶叶精制厂,三年后台湾茶在纽约市场上广受好评,一举打开国际市场,吸引更多的资本赴台投资,一时间商号、场库林立,茶叶不再需要委托福建的茶厂代工精制,台湾茶步入出口贸易的黄金时期。为了供应更大的市场需求,也有茶行到中国大陆收购茶叶到台再精制、分装销售者。 如果用这种商业模式理解在台湾的武夷茶,茶行为了强调品质、核心产区等概念,延续清前中期以岩名为茶名的系统,在包装上强调“名岩”或“正岩”,或也不无可能。 百年老茶 存世的百年老茶到底有多少?这是一个争议永无止尽的话题,但可以肯定的是“老茶”的商业价值高,如同瓷器、字画的市场一般,“造假”成为一门非常专业的技术。 《三联生活周刊》引用的为《三联生活周刊》之前发表的截图 曾有人以葡萄酒、红酒的造假案来影射老茶,市场上的老茶固然有造假者,但以葡萄酒的造假来推论所有的老茶都造假,或者举湖南大学的图书馆因敌机轰炸馆舍全毁的例子来说明战火无情、无从考证,推断出当年存世的老茶寥寥无几、甚至查无资料的老茶都不是真的,其中的逻辑断裂就让人不敢恭维了。(此段开头指的映射老茶造假的人,是《三联生活周刊》记者刘姝滢2018年发表的《1930年的“”镇痛剂“》) 从茶的品质来说,时隔百年的茶还有活性吗?或许这是个伪命题。 茶的活性可以是推断茶年份的一项指标,但并非绝对,就像现在的很多茶一样,高焙火导致茶叶炭化、做青技术太差又以急火攻之,又或者焙火时间过长等因素都可能伤及活性。反观做青到位、焙火得当的茶,只要保存得当,反而能经得起光阴的考验成为老茶。吕礼臻认为好的焙火要能够把水分焙到足干,做到“入火不伤品种味”,把茶的活性保留下来,而这种茶保存百年尚有活性不无可能。这与魏月德先生认可老茶的标准在制作初期要“做青做透,焙火焙透”不谋而合。(做青与焙火之间的关系,请见《做青VS焙火,乌龙茶的工艺之争》) 百年老茶能不能喝?好不好喝?实则见仁见智。然而,对于一个在茶界有影响力的人来说,老茶的价值并不仅限于商业,更多的在于“分享”。唯有分享,才能让更多人有所感受,形成圈子内的认可,换句话说,老茶的价值不仅仅是“老”或者“稀有”,更多的还是在于提升藏家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所带来的附加价值远远超过单纯的商业利益。当然,这与老茶人希望用茶印证历史、教育后学的情怀并不冲突。 言谈之中,吕礼臻先生强调这款王声记发行的正岩奇种老茶,是他应海峡卫视之邀拿出来的,目的在于用实物印证闽、台两地的茶行业交流的历史。这款茶他手上的存量并不多,也不在大陆销售,相较于销售营利,他认为“分享”的意义更大。至于测出来的“荧光反应”,吕先生表示网上受测的茶并非由他提供,不知从何而来,也有人认为,此茶虽是原箱原包,但单凭一支类似验钞笔的工具来检验包装含有“荧光剂”就指控造假,太过简单粗暴了。 据了解,这款王声记老茶的来源是台北大稻埕的新芳春茶行,新芳春曾经是台湾最大的茶叶加工厂,其全盛时期在泰国设有转运站,茶叶销售区域以东南亚为主,最远可达欧美地区。而现在这栋经历台湾茶业发展的新芳春厂房,成为了台北市的古迹,以博物馆的形式对外开放。面对这些老茶,我们可以用轻松的态度来围观,也可以用审视的立场来考究,实事求是地小心求证,避免偏见。我并非要在这个事件里论断个中是非,也不对这款王声记老茶的身世进行判断,更不是要为谁洗白。唯市面上的“老茶”杂如牛毛,商业利益固然会驱使不良厂家作假,但仍不排除有身世清白的老茶。诚所谓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上了年代的老茶,即使是拥有绝对口感的品鉴家都难有实鎚,更何况是不严谨的测试或断裂逻辑的想当然呢?(文中吕礼臻先生的表述为电话采访所得) 作者:陈重穆 (北京大学博士,三联生活爱茶产品经理。深入茶山访茶、制茶12年,从事茶学教学4年,对时下流行的茶艺、评茶系统有所反思。冀望以茶为本,将“茶”更接近本真的面貌介绍给读者们。) 注:以上转自《三联生活周刊》官方公众号,文中红色字部分为原文外作者备注,微信图片并非吕礼臻老师私密信息,在朋友圈和新浪微博均有公开发表。 事件发生后,茶界群情激奋,众多专家学者,茶界名人纷纷声援力挺吕礼臻老师:
我和吕礼臻先生有数面之缘,虽然接触不多,谈不上深交,但是,我感觉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茶人,宅心仁厚的长者,更是以茶会友、倾囊而授、天下茶人是一家的茶友,决不会明知假茶而说成真的,因为以他的声望、地位和财富,完全没有必要弄一款假茶来兜售、敛财。这是我个人的基本立场和观点,仅供参考。此其一。 其二,关于王声记正岩奇种的断代问题,我虽然喝过,但是没有做过研究,无法判断其茶叶年份。不过,仅就这款老岩茶的外包装纸就进行断代,个人认为并不妥当,也不科学。因为这种岩茶外包装纸毕竟不是普洱茶的内票,与茶饼压制在一起,作为防伪之用,完全有可能后人将大罐的老岩茶分装而成,并打上“王声记”品牌。如果一定要科学地分析辨别,只能对这款老岩茶本体进行检测,才能得出科学的结论。 其三,包括茶产业在内的中国社会,确实存在诚信缺失、道德崩塌、毫无底线等现象,但是,媒体——无论是官方的新闻媒体,还是个人的自媒体——作为社会公器,还是要以客观、真实、审慎的原则进行报道,这样才是正道。作一些哗众取宠、观点片面、博人眼球的话题和报道,以为关注量增加了,事实上往往事与愿违,适得其反,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降低了一个媒体的品格。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报格”,或者媒体的公信力、权威性。 以上个人观点不代表本人所供职的新闻机构,仅供大家参考,欢迎朋友们批评指正。/陆文华(杭报记者) 以上是《老茶文摘》对三联所报道的1930年代原包装“王声记老茶”,采用荧光剂检测仪对其原包装纸张进行检测之后各界茶人的表态。 愿公平正义永在,愿世界充满爱与关怀! (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老茶文摘》立场) |